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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1章 鹬蚌相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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袁盛的肺像个破风箱,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撕裂般的疼。

肌肉早已超出负荷,双腿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,机械地交替、腾空、落下,脚踝撞在凸起的岩石上也浑然不觉。

身后黑熊的咆哮像贴在脊椎上的烙铁,每一声都烫得他神经发麻,只能凭着求生的本能往前冲。

裤腿被荆棘撕开道口子,血珠顺着小腿往下淌,混着沾在裤脚的腐叶泥屑,在地上拖出断断续续的红痕。

就在他感觉肺腑快要被胸腔挤碎时,眼前的浓绿突然炸开一道豁口。

当茂密的草丛被他撞得向两侧倒伏,便露出后头那块狰狞的三角孤岩。

那岩石像被巨斧硬生生劈出的獠牙,青灰色的石面上布满风蚀的裂纹,尖端泛着被岁月磨出的冷光。

而从孤岩往前数五步,便是戛然而止的虚空。

万丈深渊在月光下泛着墨色的幽光,黑得像泼翻的墨汁,连风灌进去都只换来沉闷的回响,仿佛底下藏着一头永远填不饱的巨兽。

“操!”袁盛全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凝固。

哪怕他第一时间便发觉了面前是深渊,但他实在冲得太急了,奔涌的惯性带着他像颗出膛的炮弹,几乎是眨眼间就掠过草丛边缘。

鞋底擦过孤岩的瞬间,他意识到死亡的逼近,全身的汗毛猛地炸起。

“噌……”皮鞋跟在岩石上划出刺耳的尖啸,火星子在黑暗里闪了闪就灭了。

他像被按了急刹的车,双腿下意识地往回蹬,膝盖在巨大的力道下发出“咔”的轻响,身体却因为惯性往前倾,上半身几乎探出了悬崖边缘。

冷风裹挟着崖底的潮气扑面而来,吹得他头皮发麻。

他能清晰地看见深渊里翻滚的云雾,像无数只苍白的手在底下招摇。

“喝!”袁盛喉咙里挤出一声闷哼,腰腹猛地发力,硬生生将前倾的身体拽了回来。

因用力过猛,他的后背重重砸在孤岩上,坚硬的石棱硌得他脊椎生疼,可他顾不上了。

只见他双手胡乱在身后一阵摸索,用指尖抠进石缝里,才勉强稳住身形。

脚边几块松动的碎石被他蹬得滚落,“咕噜噜”的声响在寂静里被无限放大,坠向深渊的过程中越来越轻,最后彻底消失在墨色里,连点回音都没留下。

袁盛瘫坐在地,双腿抖得像筛糠。

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,混着脸上的泥灰,在下巴尖聚成水珠,“啪嗒”滴在胸口的衣襟上。

他张着嘴大口喘气,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,胸腔起伏得像要炸开,视线里的孤岩和深渊都在打晃。

“吼……”

黑熊的咆哮突然从身后的草丛里炸响,比刚才更近了,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。

草木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,粗壮的树干被撞得“哗哗”作响,连地面都跟着微微震颤。

袁盛猛地回头,只见那团墨色的庞大身影正在草丛里冲撞,离他不过二十步。

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里亮得吓人,像两簇燃烧的鬼火,死死锁着他。

前有深渊,后有凶兽。

绝望像冰冷的藤蔓,瞬间缠上他的心脏,勒得他喘不过气。

他甚至能想象到自己被黑熊撕碎的画面,或是失足坠崖时失重的恐惧……

两种死法,哪一种都好不了。

“不……”他下意识地摇头,指节因为用力抠着岩石而泛白,指腹被锋利的石棱划破,血珠渗出来,混着青苔的黏液,滑腻腻的。

就在这时,手臂上那道被霞姐踢出来的旧伤突然隐隐作痛。

那道疤像根刺,猛地扎醒了他骨子里的狠劲。

“老子是武徒七阶!”袁盛咬着牙,牙龈渗出血丝,“凭什么死在一头畜生手里?”

他想起师父教他八极拳时说的话:“拳怕少壮,更怕拼命。”

横竖都是死,不如拼个鱼死网破。

袁盛深吸一口气,胸腔里的浊气被猛地吐出,带着股狠厉的劲。

他撑着岩石,一点点从地上站起来,膝盖还在打颤,却硬是挺得笔直。

双腿分开与肩同宽,稳稳地扎在孤岩边缘,脚跟几乎贴着悬崖的虚空。

双掌缓缓抬起,掌心朝前,手臂肌肉贲张,将多年习武攒下的劲气一点点凝聚。

指尖的血珠滴落在石面上,晕开一小片暗红,反倒让他眼神里的决绝更盛。

风从崖底卷上来,掀动他汗湿的衣角,猎猎作响。

面前的草丛“哗啦”一声被撞开,黑熊庞大的身影终于冲了出来,琥珀色的瞳孔里燃烧着焚尽一切的怒火。

袁盛死死盯着那团扑来的黑影,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狰狞的笑。

“来啊!”他一声大喝,声音在空旷的崖边回荡,“今天老子就用你的熊皮,垫老子的脚!”

这声大喝从袁盛喉咙里炸出来时,带着铁锈般的沙哑。

他刻意绷紧的脖颈青筋突突直跳,喉结滚得像块生涩的石头。

可他自己知道,这声喝,与其说是威吓黑熊,不如说是用声音给自己壮胆。

他的舌尖顶着上颚,才没让牙齿打颤的轻响漏出来,掌心却早已被冷汗浸得发黏。

他的双手在微微颤抖,不是怕,至少他逼自己这么想,是因为全身的气血都在往胸口涌,连指尖都跟着发烫。

可脸上却像罩了层冰壳,嘴角绷得死紧,眼神硬邦邦地撞向黑熊的视线,仿佛这样就能把心底那点怯意压进骨头缝里。

而黑熊显然没把这声喝当回事。

那团墨色的庞大身躯先是顿了顿,埋在鬃毛里的耳朵抖了抖,像是在分辨这人类的聒噪。

下一秒,琥珀色的瞳孔里陡然燃起凶光。

它分明从这直立生物的姿态里嗅到了挑衅的味道,那是对山林霸主的蔑视。

“吼!”

一声咆哮骤然炸开,震得袁盛耳膜嗡嗡作响,像是有根烧红的铁丝钻进耳道。

黑熊粗壮的后腿猛地蹬地,腐叶层被踩出两个深窝,庞大的身躯竟直直立了起来。

两米多高的身子像座黑铁塔,遮住了半边月光,蓬松的黑毛根根倒竖,在风里张牙舞爪,裸露的掌心泛着湿冷的光,指甲缝里还沾着上午扒白蚁巢时的黑泥。

它张开的血盆大口中,腥臭的涎水顺着尖利的獠牙往下滴,砸在地上的腐叶上,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。

声波撞在崖边的岩石上,弹回来时卷着碎石子,打得袁盛脸颊生疼,连周遭的蕨类植物都簌簌发抖,像是被无形的手按着头鞠躬。

袁盛被这股凶煞之气逼得后颈发紧,却猛地咬紧了牙。

但他清楚,这种时候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。

当年在拳馆被师兄按在地上打的时候,师父就攥着他的后领吼过:“怕就输了八成!”

此刻那话像根烧红的针,狠狠扎在他天灵盖上。

气血猛地往头顶冲,他狠狠一跺脚,孤岩上的碎石被震得簌簌往下掉。

双掌缓缓抬起时,能感觉到全身的力气都顺着筋骨往掌心聚,手臂肌肉贲张得像要裂开,连带着太阳穴都突突直跳。

“来!”他又喝了一声,这次声音稳了些,带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,“让你这畜生尝尝老子的八极崩!”

话音未落,他的身影已经像颗出膛的炮弹冲了出去。

双脚蹬在湿滑的岩石上,带起的碎石子飞出去半米远,掌风裹着腐叶的腥气,竟在身前扫出一道浅浅的灰雾。

这记八极崩掌凝聚了他二十几年的功夫,胳膊抡圆的弧度里藏着寸劲,离黑熊还有半尺时,掌风已经吹得它胸前的黑毛贴在了皮肤上。

“砰!”

闷响撞在空气里,像两堵石墙轰然相撞。

袁盛只觉掌骨震得发麻,仿佛拍在了烧红的铁板上,黑熊厚实的皮毛下,是钢筋般硬邦邦的肌肉,那股反震力顺着胳膊往上窜,震得他肩关节都在发酸。

可下一秒,他就感觉到掌心下的皮肉猛地往里陷了陷,那是肋骨被震断的触感。

黑熊发出一声沉闷的痛哼,庞大的身躯竟被这一掌推得往后踉跄了半步,琥珀色的瞳孔里瞬间漫上血丝,嘴角溢出的血沫混着涎水,滴在地上发出“嗒嗒”的轻响。

换做是人,这一掌足以让五脏六腑都挪位。

可黑熊毕竟是山林里的猛兽,剧痛非但没让它退缩,反而彻底点燃了凶性。

它喉咙里滚出的低吼像磨盘在转,前爪猛地往前一扑,五百多斤的体重带着泰山压顶的势头,朝着袁盛狠狠砸下来。

袁盛想躲,可脚下就是悬崖,退无可退。

他只来得及往旁边拧了半寸,那团黑影已经压了下来,坚硬的熊爪刮过他的后背,带起一阵火辣辣的疼,像是被铁耙犁过。

下一秒,他整个人被按在地上,孤岩的石棱硌得他肋骨生疼,嘴里顿时涌上股铁锈味。

“嗷呜!”

黑熊低下头,锋利的獠牙狠狠咬进他的左肩。

剧痛像炸开的火药,瞬间传遍四肢百骸。

袁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皮肉被撕开,鲜血顺着熊的嘴角往下淌,染红了胸前的衣襟,连呼吸都带着碎玻璃似的疼。

他忍不住惨叫出声,声音却被熊爪捂住,闷在喉咙里像头濒死的野兽。

可求生的本能比疼痛更烈。

他左臂已经废了,像条软塌塌的麻袋挂在肩上,却猛地抬起右臂,攥成拳头往黑熊头上砸去。

第一拳打在熊耳上,软绵绵的像打在棉花上,他便换了地方,指甲抠进黑熊眼窝旁的皮毛里,借着身体翻滚的力道狠狠撕扯。

“吼!”黑熊被惹得更凶,咬着他肩膀的力道又重了三分,骨头摩擦的“咯吱”声钻进耳朵,听得人头皮发麻。

袁盛疼得眼前发黑,却像是疯了一般,腾出右腿,膝盖顶着黑熊的肚皮猛力往上撞。

一下,两下,黑熊厚实的肚皮被撞得起伏不定,它终于松了松嘴,袁盛趁机偏头,用尽全力将额头往熊鼻子上磕。

这下撞得又狠又准,黑熊吃痛,猛地抬起头,涎水和血沫溅了他一脸。

但下一瞬,黑熊又再一次一口咬了上来。

……

这是一场毫无章法的搏杀。

没有招式,没有退路,只有最原始的撕咬与撞击。

袁盛的拳头砸在黑熊头上,震得自己指骨生疼;

黑熊的爪子扫过他的胳膊,带起一串血珠。

地上的血越积越多,混着腐叶的腥气,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。

风从崖底卷上来,带着深渊的凉意,吹得两人纠缠的身影忽明忽暗。

袁盛的喘息越来越粗,像台快散架的风箱,可拳头却没停,每一下都带着“同归于尽”的狠劲;

黑熊也杀红了眼,喉咙里的低吼震得周围的碎石子都在抖,仿佛不把身下这人类撕碎,就咽不下这口气。

谁也不知道这场较量会持续多久,或许下一秒,袁盛的脖子就会被拧断,或许下一刻,黑熊会被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推下悬崖。

月光冷冷地照着这片血腥的战场,只有风在呜咽,像在为这场生死赌局倒计时。

腐叶层被两人的搏斗碾成烂泥,混着暗红的血珠在月光下泛出黏腻的光。

袁盛的左肩早已被黑熊咬得血肉模糊,森白的骨茬隐约可见,每一次呼吸都像有把钝刀在胸腔里搅动,疼得他视线阵阵发黑。

就在黑熊那口带着腥气的獠牙再次逼近咽喉时,袁盛浑身的肌肉突然不受控制地痉挛。

不是因为恐惧,而是剧痛催生的本能挣扎。

他的右臂像条被抽打的鞭子,毫无章法地抡了出去,指节撞在黑熊毛茸茸的侧脸时,他甚至能感觉到掌心传来的硬邦邦的触感。

“咚!”

闷响炸开的瞬间,袁盛自己都愣了。

那拳不偏不倚砸在黑熊太阳穴上,厚实的鬃毛下传来清晰的震颤。

黑熊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,琥珀色的瞳孔骤然失焦,像是被瞬间抽走了魂魄。

它喉咙里滚出一声含混的呜咽,原本紧扣着袁盛后背的爪子突然松了劲,五百多斤的体重带着惯性往前晃了晃,前掌在地上划出两道深深的沟痕,才勉强没栽倒。

“成了?”袁盛的脑子一片空白,只有肩膀的剧痛在疯狂叫嚣。

他看着黑熊晃着圆滚滚的脑袋,耳朵耷拉下来,连嘴边的血沫都忘了甩,突然反应过来——这是老天爷给的活路!

他咬着牙,用仅存的力气猛地蜷起右腿,膝盖顶着黑熊的肚皮狠狠一蹬。

借着这股反作用力,他像块被弹飞的破布,连滚带爬地往后挪。

粗糙的石棱刮过他的后背,带起一串血珠,可他连龇牙的力气都没有,只能死死盯着黑熊,生怕那畜生下一秒就缓过神。

直到退到悬崖边缘,他才勉强忍着剧痛半蹲着起身。

黑熊晃了足足三秒才抬起头。

它的瞳孔里还蒙着层水雾,显然没从那记重击里完全清醒,可当视线重新锁定袁盛时,那层水雾瞬间被暴怒烧得精光。

被一个人类打成这样,是它这辈子没受过的羞辱。

“吼!”

咆哮声震得崖边的碎石簌簌往下掉,黑熊粗壮的后腿猛地蹬地,腐叶层被踩出两个半尺深的坑。

它像辆失控的黑坦克,带着破风的呼啸扑了过来,前爪扬起时带起的劲风,甚至吹得袁盛脸颊发麻。

袁盛半蹲在悬崖尖,膝盖在岩石上磕出闷响,碎石顺着崖壁滚落,半天才传来隐约的坠地声。

左右两侧是刀削般的岩壁,潮湿的苔藓在月光下泛着冷光,身后便是深不见底的深渊,风从崖底卷上来,带着铁锈味的凉意,刮得他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。

黑熊琥珀色的瞳孔在黑暗里亮得吓人,涎水顺着獠牙滴落,砸在腐叶上的声响像在敲鼓。

它前掌刨着地面,每一次发力都让岩石震颤,腥臊的气息混着腐肉味扑面而来,压得袁盛几乎喘不过气。

“退无可退了……”袁盛的指甲深深抠进石缝,指腹被锋利的石棱划破,血珠渗出来,在掌心凝成黏腻的红。

左肩的伤口还在淌血,每动一下都像有把钝锯在骨头上拉扯,但求生的本能突然像野火般窜遍四肢百骸。

就在黑熊低吼着扑来的刹那,袁盛突然矮身,膝盖在岩石上狠狠一磕,借着这股反作用力猛地向前窜出。

他的身体像块被掷出的石头,在空中蜷缩成球状,肩膀几乎擦着黑熊蓬松的鬃毛。

他能感觉到那毛发带着潮湿的腥气,扫过脸颊时像被砂纸擦过。

脊椎发出细微的“咔”声,他以一种近乎违背常理的角度拧转身体,右手在黑熊宽厚的背上一撑,指尖陷进温热的皮肉里。

借着这股力道,整个身体在空中划出半道弧线,前滚翻的动作干脆得像道闪电,竟从黑熊头顶翻了过去!

落地时脚掌在湿滑的岩石上打了个滑,他踉跄着撞进身后的草丛,胸口剧烈起伏。

而黑熊扑空的庞大身躯还在惯性作用下往前冲,等它意识到不对劲时,后掌已经踩在了悬崖边缘的碎石上。

“吼!”黑熊猛地转身,琥珀色的瞳孔里怒意翻腾,完全没注意到后肢下的虚空。

它人立而起,两米高的身躯遮去大半月光,双爪在空中划出寒光,仿佛要将眼前的人类撕碎。

袁盛看着那悬在崖边的熊爪,突然笑了,笑声里混着血沫,嘶哑得像破风箱。

他仅剩的右臂肌肉贲张,伤口崩裂的剧痛反而让眼神更亮,像淬了毒的刀。

“给老子下去!”他嘶吼着冲出去,身体腾空的瞬间,右腿绷得像根钢柱,带着全身的重量和攒了半辈子的狠劲,狠狠踹在黑熊胸口。

熊掌拍来的劲风擦着鼻尖掠过,但这一脚结结实实踹中了。

黑熊厚实的皮毛下传来肋骨断裂的闷响,庞大的身躯像被推倒的黑铁塔,后腿在崖边徒劳地蹬了两下,碎石簌簌滚落。

“嗷……”最后的咆哮里裹着惊恐,黑熊庞大的身影在月光下划出道沉重的弧线,坠向深渊。

那声音越来越远,像被黑暗吞噬的闷雷,久久才传来隐约的回响。

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。

袁盛像被抽走了骨头,双腿一软,“扑通”一声瘫在草丛里。

腐叶被压得发出细碎的呻吟,混着他粗重的喘息,在寂静的崖边格外清晰。

左肩的伤口还在淌血,顺着胳膊肘滴进草里,洇出一小片深色。

他张着嘴,大口大口地往肺里灌着带着松针味的空气,每一次呼吸都像扯动生锈的风箱,胸口起伏得像要炸开。

月光落在他汗湿的脸上,能看见他嘴角扯出的、比哭还难看的笑。

活下来了,他竟然真的活下来了。

然而,就在袁盛以为危险已经过去,胸腔里那口快要炸开的浊气刚要缓缓吐出时,三声清脆的掌声突然毫无预兆地响起。

“啪、啪、啪。”

声音不响,却像三颗冰珠砸进滚沸的油锅,在崖边死寂的空气里炸开尖锐的回响。

风从深渊里卷上来的潮气还没散去,这突兀的声响便顺着风钻进袁盛的耳朵,让他后颈的汗毛瞬间竖成了针。

“真是精彩。”

一个幽幽的声音跟着飘过来,像山涧里浸了整夜的冰棱,裹着刺骨的寒意,擦过他汗湿的耳廓。

袁盛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。

他原本瘫在草丛里的身体猛地一僵,左肩的伤口被这股骤然绷紧的力道牵扯着,疼得他眼前发黑,却连闷哼都忘了发。

胸腔里那颗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心脏,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,骤然缩成了一团,连呼吸都带着玻璃碴子似的疼。

“谁?”他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,喉咙里像是堵着团滚烫的棉絮,每一个字都费力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。

他想抬头,可脖颈像灌了铅似的沉,只能用尽全力,让眼珠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偏。

肌肉被拉扯的剧痛顺着脊椎爬上来,可他顾不上了——那声音里的冰冷和熟悉,像毒蛇的信子,舔得他头皮发麻。

月光不知何时变得格外明亮,斜斜地穿过崖边的矮树丛,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。

一道身影正从草丛里缓缓走出,步伐轻得像踩在云絮上,草叶被蹭动的“沙沙”声都低得几乎听不见。

起初只是个模糊的轮廓,像墨汁滴在宣纸上慢慢晕开,随着脚步前移,轮廓渐渐清晰:

被汗水浸透的黑衬衫贴在背上,勾勒出嶙峋却紧绷的肩胛骨,额角的血痂在月光下泛着暗红,而那双眼睛,亮得吓人,像两簇在寒夜里烧得正烈的冰火。

是温羽凡。

袁盛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,喉咙里发出“嗬”的一声,像被人狠狠扼住了脖颈。

他怎么会在这里?

他不是该早就跑远了吗?

无数个念头在脑子里乱撞,却被那双眼眸里的冷意冻成了冰碴。

“你!你!不要过来!”袁盛的声音劈了叉,尾音抖得像秋风里的残叶。

他想撑起身体,可四肢软得像抽了骨的棉絮,右手刚触到地面,就被掌心的冷汗滑得打了个趔趄。

左肩的伤口被这一动扯得裂开更大的口子,鲜血顺着胳膊肘往下淌,滴在腐叶上,晕开一朵朵刺目的红。

他太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了:后背被熊爪撕开的伤口还在渗血,左肩的骨茬几乎要顶破皮肉,全身的力气早在和黑熊的死斗里耗得一干二净,别说反抗,就连抬手都得拼尽最后一丝劲。

在温羽凡面前,他就像砧板上褪了毛的羔羊,连挣扎的资格都没有。

温羽凡没理他的嘶吼,只是缓缓抬起脚,黑皮鞋踩过一片半枯的蕨类植物,叶片被碾碎的“沙沙”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,像在为这场最后的对峙倒计时。

他走到离袁盛三步远的地方停下,月光刚好落在他的侧脸,把下颌线绷得像把出鞘的刀。

“凭一个人的力量战胜黑熊,确实让人佩服。”他开口了,声音平得像一潭死水,听不出半分情绪,只有那双眼睛,像在打量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件,慢悠悠地扫过袁盛淌血的肩膀,“不过,杀死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是违法的。这个代价,你准备好承受了吗?”

这话里的嘲讽像淬了毒的针,扎得袁盛胸口发闷。

他看着温羽凡缓缓抬起的手,那只手的指节泛着青白,指甲缝里还嵌着上午爬树时沾的草屑,此刻正朝着自己的方向,一寸寸靠近。

“不!不!”袁盛的嘶吼里裹着哭腔,眼泪和冷汗混着脸上的泥灰往下淌,“放过我!我可以给你钱!岑家的秘密我全告诉你!我做你的狗!求你……”

他想往后缩,可此时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重得像座大山,根本无法挪动分毫。

双腿像被抽去了骨头,在地上徒劳地蹬着,鞋跟磕在岩石上,发出“咚咚”的闷响,却连半寸都挪不动。

视线里,那只手越来越近,近得能看清温羽凡手腕上被荆棘划破的伤口,暗红的血珠正顺着指缝往下滴。

温羽凡的指尖终于落在了袁盛的脖子上。

冰凉的触感像蛇的信子,刚一贴上皮肤,袁盛就剧烈地颤抖起来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漏气声,瞳孔放大得几乎要裂开,里面映着温羽凡毫无波澜的脸。

“咔嚓。”

一声脆响在崖边炸开,像冬日里冻裂的冰面。

袁盛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,四肢在空中徒劳地划了半圈,随即像断了线的木偶,重重瘫回草丛里。

脖颈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,眼睛还圆睁着,里面残留的恐惧像被瞬间冻结的惊涛,再也泛不起半点涟漪。

温羽凡缓缓收回手,指腹上还残留着骨头碎裂的触感。

他站起身,低头看着脚边渐渐失去温度的尸体,月光落在他脸上,把那双眼睛照得格外冷。

风又起了,卷着深渊的潮气和崖边的血腥味,吹得他衬衫的后摆猎猎作响。

他知道,从自己转身扑向侯显的那一刻起,有些东西就彻底变了。

这世道从不会因为退让就温柔半分,想要活下去,就得比追逐你的狼更狠。

温羽凡最后看了一眼那具还在淌血的尸体,转身没入身后的密林。

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一道沉默的锋刃,在腐叶满地的林间,缓缓隐进浓稠的黑暗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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